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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行的兴衰与荣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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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 | 嘈坊

[本文8293字，预计阅读时间25分钟]

从1922到2022，正好是一个世纪。

这百年间，华夏大地风波诡谲、中国这条东方巨龙迅速崛起。

我们、我们的父辈以及父辈的父辈，大多亲眼见证了那段峥嵘岁月。

继往，而后开来。

他们创造历史、他们主宰历史、他们，成为历史。

当然，今天要跟大家讨论的，并不是中国的发展之路。

而是在大时代的背景下，同样经历了百年沧桑变幻的一个行当。

出自成龙自传《还没长大就老了》

它起源于少林，发展于京剧。

它是华语电影的重要分支，它见证了港片的繁荣与没落。

它不仅是中国人心中独特的传承和文化，更是帮助华语电影，叩响世界影坛大门的先驱者和领路人。

它的名字就是——华语动作电影。

01

华语动作片，最早是在讲述“武侠”的故事。

1922年，平江不肖生应“世界书局”之约，出了两本书。

其中一本，名为《江湖奇侠传》，另一本，就是《近代侠义英雄传》。

这两本书，均对后世武侠小说创作，尤其是新派武侠代表，金庸、古龙、梁羽生等人影响深远。

“南向北赵”北赵即赵焕亭、南向即向恺然

《江湖奇侠传》几乎开创了江湖门派的格局，并首次提出了“门派之争”。

书中以“昆仑派”和“崆峒派”的矛盾为引，推动整个故事的情节发展。

除此之外，本书的主人公跳出了传统侠客的概念，不再作为官府的“附庸”和其招揽的“义士”存在。

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。

在1922那个动荡与战争的年代，《江湖奇侠传》为渴望变革、渴望创新的人们，带来了思维的冲击和启蒙。

武侠，何为侠？侠之大者，为国为民。

我们都知道，文学创作是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。

但《江湖奇侠传》的声名鹊起，不仅仅是顺应时代潮流，也是因为它的作者非同一般。

平江不肖生，本名向恺然，1889年生人，从小文武兼修。

曾任北伐军第一军法官，讨袁失利后赴日，并就读于日本法政大学。

开阔的眼界、先进的思维、文化的底蕴再加上真实的生活经历，造就了向恺然传奇的一生。

同时也为他笔下的江湖故事，源源不断注入热血和灵魂。

如果说《江湖奇侠传》，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武侠长篇小说，被视为近代武侠小说的先驱。

那么其后以大刀王五、霍元甲、赵玉堂、山西老董、农劲荪等真实人物为蓝本的《近代侠义英雄传》，便是彻底掀起了一股“武侠小说”的创作浪潮。

在这股创作浪潮的影响之下，“武侠小说”开始走向影视化，“武侠电影”这个概念，也开始正式登上历史舞台。

时代的一粒灰，落在个人头上，就是一座山。

1922年，上海滩“锦泰昌颜料行”的少东家仁杰，很是烦恼。

他虽继承了父亲优秀的经商头脑，在颜料、纸张、绸布、银行等行业，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。

可生意生意，做到最后是人情世故，而在这方面，仁杰远不如父亲老道。

在一次被信任的合伙人坑骗后，仁杰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十分痛恨，他迫切的想要转行。

既然人心不古，世风日下，那他便要用自己的方式，救民救世。

他首先想到的，就是舞台剧（当时名为“文明戏”），随后“和平社”剧团孕育而生。

没错，和平社剧团就是“天一影片公司”的前身，而仁杰，是邵醉翁的字。

同年，在江南一带，一位孙姓女子正在跟自己的师哥孙伯龄，钻研京剧表演艺术。

正、花、武、老、彩、闺门。

在京剧六旦里，她尤为钟爱武旦中的分支——刀马旦。

并练就了一身硬功夫。

这位孙姓女子，就是后来跟于占元齐名的京剧名师——粉菊花。

此时的粉菊花和邵醉翁，都在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奋斗。

他们并没有想到，时代这座大山，会在三年后，一声不吭的落到自己头上。

02

1925年，邵仁杰斥资1万银元，在闸北横浜桥，创办了天一影片公司。

邵仁杰是家里的老大，其父邵玉轩共育有六子，其中四儿两女。

吃过合伙人的亏，邵仁杰再也不愿相信外人，只相信自己的兄弟。

他把自己的二弟邵仁枥、三弟邵仁枚、六弟邵仁楞全部收入麾下，四人分工明确。

老大邵仁杰是主心骨，是灵魂人物，他自己做导演，老二邵仁枥做会计加编剧，老三邵仁枚做发行加编剧。

最小的弟弟邵仁楞，则主要负责外埠发行，专门在南洋（今东南亚地区）一带做宣传工作。

在大哥邵仁杰的带领下，四人兄弟齐心、无往不利。

只是当年意气风发的邵仁杰并没有料到，亲兄弟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。

他现在看似明确的分工，会成为一场“鸿门宴”的导火索，不过，那是32年后的故事了。

书归正传，天一成立后，邵家四兄弟火速拍出了第一部影片——《立地成佛》。

该片由大哥邵仁杰亲自编导，讲述了一位仗势欺人的将军，在寺院大师点化下，改过自新，弃恶扬善的故事。

《立地成佛》上映后，反响空前。

《立地成佛》剧照

邵家兄弟信心大增，将下部影片的拍摄提上了日程。

当时，绝大多数公司都喜欢拍一些，带有西方浪漫色彩，融合东方写实生活的影片。

类似天一公司这种，纯粹宣扬传统民族文化的电影，可谓独树一帜。

从“和平社”到“天一”，邵仁杰始终坚守初心：

"注重旧道德，旧伦理，发扬中华文明，力避欧化"

这是他本人的宗旨，也是天一公司的原则，更是之后邵氏帝国的核心理念。

在这种理念的驱使下，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武侠片，粉墨登场。

任何一种娱乐形式刚萌芽时，必定是起于乡野，成于庙堂。

邵仁杰想拍在民间极具生命力和号召力的题材，想拍只属于中国人的故事。

他思来想去，为“侠”之一字，能堪此大任。

于是他便结合时下最流行的好莱坞传奇故事，如罗宾汉、三剑客等。

再加上刚兴起的旧派武侠小说，拍摄了《女侠李飞飞》。

该片的故事内容很简单，一位女侠凭借自己高超的武艺，匡扶正义，成人之美。

但在这部影片里，首次展现了中国式的武功传说。

——飞檐走壁、剑气如虹。

以往那些绝世武功，那些江湖儿女，那些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故事，都只存在于传闻中，书本中，存在于大家的心里，梦里。

如今梦想，终于照进了现实。

《女侠李飞飞》的主演，正是我们之前提到的京剧名旦——粉菊花。

在1925,还没有“武术指导”这个概念，不过以粉菊花为首的一众梨园弟子，俨然已经形成了“武指团队”的雏形。

诚然，由于缺乏经验，《女侠李飞飞》在当时并未引起巨大轰动。

但从今天看来，邵仁杰这一决策，有着跨时代的重要意义。

在那段西方全面领先于东方的岁月，只学习借鉴、不模仿照搬的邵仁杰，为华语影业参悟出了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道路。

制片、编剧、导演、美术、服化道这些跟电影有关的职业，均起源于西方。

只有因“侠”字而诞生演化的武术指导，是中国人首创。

所以说武行的兴衰与荣耀，跟华语影业的百年浮沉密不可分。

武术指导这一行业，更是中国电影人，对世界电影业的重大贡献。

即便时至今日，最初的传统武侠片已英雄迟暮，但在世界影史上，它依旧代表着华人，并且占据着重要的地位。

它依旧是一抹最鲜艳的红色，是属于东方好莱坞的独特魅力。

1925，是变革与创新的一年。

华夏大地各家影业为《女侠李飞飞》而蠢蠢欲动。

在遥远的西方，一场全新的电影革命，也蓄势待发。

美国洛杉矶北部，一个人烟稀少，种植冬青树的小镇，是一切故事的起源。

因为冬青树，这里被命名为“好莱坞”。（Hollywood，在英语中是冬青树的意思。）

那一年，由严重亏损的米特罗电影制片、濒于破产的高德温电影制片和老板马尔科斯·洛夫钦点的合作者路易斯·梅耶共同组成了一家公司。

这家公司推出了前无古人的历史巨作——《宾虚》。

《宾虚》剧照

《宾虚》讲述了一位犹太王子，被出卖，而后复仇的故事。

在那个默片年代，《宾虚》配合黑白、彩色的交叉运用，以明暗两条故事线，带给了美国人民强烈的心灵震撼。

在创造了票房奇迹的同时，也让这家公司的名号，响彻整个西方大陆。

这家公司的名字，叫“米高梅”。

《宾虚》的成功，只是米高梅被称为“世界电影史上最大奇迹”的第一步。

未来，它还将带给世人更多震撼，诸如：影史上最出色的影片之一“乱世佳人”。

银幕经典硬汉——“007”。

风靡全球的卡通形象——“猫和老鼠”。

不仅如此，发起并成立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，推出学院奖（奥斯卡），也是米高梅的手笔。

以上几项成就中的任何一个，都足以让“米高梅”名垂青史，更何况几个神话集于一身。

从1928开始，为了拍摄短短几秒的狮吼做片头，米高梅先后将七头狮子送进了摄影棚，还专门请来大师希区柯克为它们做指导。

没错，就是这段“狮吼LOGO”，它并不是CG、PS或者道具，它是由真狮拍摄而成。

只可惜，这段曾被视为米高梅灵魂、美国精神象征的狮吼。

历经百年，终在2021年3月，变成了CG动画……

真可谓“大江东去浪淘尽”，人生起起浮浮，时代潮起潮落，兴衰、盛亡皆不由我。

也是在1925的好莱坞。

一天，哥哥哈利跟弟弟山姆起了争执。

山姆认为，他们应该进行改革，以后的片子，都将声音和画面同步放映。

但哥哥哈利却表示反对。

虽然早在1900年，有声电影就已问世，可直到1923年，同步有声电影才公映。

换句话说，这项技术并不成熟，前景也不可控。

在默片为王的年代，大家都用夸张的肢体语言，用画面的色彩冲突去拍戏。

谁会想要听到演员开口说话呢？

以今天的眼光来看，哈利无疑是守旧派的代表，这类人耿直、勤劳、安分守己，是公司平稳发展时期最好的领导人选。

而在那个充满变数的1925，更为激进的革新派山姆，显然更适应时代的潮流。

如果把那年的好莱坞，比作一列正在变道的火车，伴随着钢轮摩擦铁轨，它发出了巨大的声响。

不过在这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时刻，只有极少数人，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
山姆就是其中之一。

后来，在公司日益亏损的情况下，这位固执的哥哥终于向自己的弟弟妥协。

1927年，第一部有声电影《爵士歌王》问世。

人们发现电影荧幕人物破天荒地开腔说话

西方再度震动。

这部电影，不仅拯救了公司的财务危机，也使这家公司，成为了好莱坞最大的影业公司之一。

这家公司的名字，是“华纳兄弟”。

在未来，他们还将缔造《哈利·波特》、《指环王》、《黑客帝国》、《蝙蝠侠》等一系列票房神话。

不得不承认，在上个世纪，我们全面落后于西方。

乃至有声电影传入上海后，对我们本土影业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。

但一生要强的中国人从不服输。

西方影业一路高歌猛进，我们东方也即将以自己的节奏，敲开世界的大门。

03

很多人分不清“新派武侠小说”和“旧派武侠小说”的区别在哪。

也不清楚它们到底应该从哪一位作家，哪一个时代，或者说哪一部作品的诞生为临界点。

实际上，这涉及到了一个较为深奥的问题。

——“新派武侠”的定义。

梁羽生《白发魔女传》《七剑下天山》《萍踪侠影录》《云海玉弓缘》等。

有人喜欢以梁羽生等，作品色彩强烈西化的作家出现，来区别新旧派武侠，有人则喜欢以1949这个时间点前后，来区别。

而我个人，更倾向于以《江湖奇侠传》的诞生，来区分新旧派武侠。

前文提到，《江湖奇侠传》几乎开创了江湖门派的格局，跳出了传统侠客的概念。

再加上作者向恺然不平凡的人生境遇，这些因素，都为“江湖”以及“江湖人士”注入了灵魂。

让其成为一个充满浪漫色彩、充满侠义精神、充满幻想空间的独立世界。

从而完成“旧”到“新”的转变。

这种变化对后世武侠小说作家们影响深远，在当时，则是吸引了大批粉丝。

其中有一个孩子，自从迷上了武侠小说，成绩一落千丈。

他的父亲十分恼火，一气之下将儿子手中的书没收。

为了搞明白，什么内容能让儿子如此入迷，这位父亲也看起了那本书。

谁曾想这一看，他竟比儿子还要沉迷，不仅如此，他还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，惊喜不已。

这位父亲名叫张石川，他是中国电影的开拓者之一，也是中国第一代电影导演中的代表人物。

张石川

他跟邵家兄弟，即是老朋友，也是老对手。

还记得天一影片的前身，和平社剧团吗？

当年和平社剧团的顾问，就是张石川，而后台经理则是张石川的好朋友，郑正秋。

本来邵仁杰请来张石川跟郑正秋，是打算一展宏图，谁曾想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”。

张石川对文明戏不感冒，心里总怀揣着对电影的渴望，没多久就撂挑子跑了。

他不光自己跑，还把郑正秋一起拐走，这让邵仁杰一时痛失两员大将。

两人走后没闲着，火速成立了一家“明星影片公司”。

1923年底，更是拍了部《孤儿救祖记》，这片反响热烈，票房甚丰。

《孤儿救祖记》剧照中的王汉伦（左）。

几家欢喜几家愁。

张石川跟郑正秋开心了，邵仁杰可受了刺激，转头就开了家天一影业出来。

不过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。

邵仁杰眼红完张石川的明星影片公司，很快他的《女侠李飞飞》也让张石川艳羡不已。

虽然《女侠李飞飞》在观众心里没激起什么波澜，但像张石川这种眼光独到，嗅觉敏锐的导演，早就发现了该类型电影的无限可能。

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好的剧本，他也不知道该拍些什么故事。

他并不是第一个想续拍武侠电影的导演，奈何在那个年代，想拍部好片着实困难重重。

1927年，“天一”影业跟以“民新”为首的上海六大影业，为了抢占市场，无休止的搞恶意竞争。

最开始是民新在上海拍《木兰从军》，下血本请了三四百真正的军人加盟，前前后后拍了半年。

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，天一也拍上了《木兰从军》。

但天一只请了十个演员，在上海就近取景，拍了一个月就上映了。

被人半路截胡的民新气愤不已，联合了上海其他五大影业，合力围剿天一。

他们的方法很简单粗暴，与影院签订霸王合同，天一无论拍什么，他们都抢在天一前面拍。

天一不是爱拍武侠吗？好，我们也拍。

从今天看来，这颇有一番“六大派围攻光明顶”之感。

但在当时，却影响巨大。

几家影业全挖空心思跟天一比速度，结果成片快是快了，但制作却是一家比一家更烂。

好好一个群英荟萃，让这帮上海滩的大佬们，给玩成了萝卜开会。

再加上《月光宝盒》、《盘丝洞》等神怪片的崛起，武侠片就更无人问津了。

直到张石川发现了《江湖奇侠传》，并决定将其改编拍摄，武侠电影才再度重获新生。

1928年，由《江湖奇侠传》为蓝本的《火烧红莲寺》，上映。

如张石川所料想的，该片轰动了整个影坛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武侠热潮。

《火烧红莲寺》是一部武侠结合，神怪题材的电影。

摄影师董克毅首次使用镜头画面合成，并用吊钢丝的方法，让片中的人物“飞了”起来。

气功加上法术。

那些变大变小、腾云驾雾、飞剑法宝的世外高人们，给当时的观众们，带来了极大的震撼。

而这部电影所展现出的，中国式武侠电影强大市场号召力。

也推动了日后武术指导，以及华语动作片的诞生。

在接下来的几年间，张石川又连续拍了十七部《火烧红莲寺》续集。

几乎是拍一部火一部。

眼看着名与利如江河入海般，哗哗涌入张石川的口袋，其他影业坐不住了。

据不完全统计，1928年至1931年间，作为当时中国电影中心的上海滩共有50多家影业公司。

这些公司在这三年里，共拍摄了400多部影片，其中武侠片的占比，高达60%。

如今看来，《火烧红莲寺》无论是在武侠电影的制作、亦或推动、发展等各个方面，都具有引领的作用。

真不愧为中国武侠电影的开山鼻祖。

甚至1929年，美国人带着有声电影进军中国市场，也只是对本土影业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。

但也没能磨灭，中国人对武侠电影的狂热与喜爱。

自有声电影传入本土后，为了能跟上形势。

邵仁杰斥巨资，从美国聘请了摄影师和录音师，让儿子邵维鹤全程跟踪拍摄学习技术。

还把最小的弟弟邵仁楞，派去美国购买设备。只是邵仁楞运气太差，去美国的途中出了意外。

——船触礁了。

他抱着木板足足在海上漂了一夜才获救。

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

这个险些沉入海底的邵仁楞，最终成为了香港电影界的“六叔”。

他成功接过大哥打下的邵氏帝国，并将其发扬光大。

没错，邵仁楞，就是邵逸夫。

邵家人为了设备连命都拼了，结果也没辜负他们的付出。

1930年，中国第一部有声电影《歌舞青春》，就是邵仁杰所领导的天一影业拍摄。

此片的出现，成了当时的热点，也十分振奋人心。

“若其他人能做到，我们中国人一定能做到；若其他人做不到，我们中国人未必做不到！”

只是事情后来的发展，现在想来有点搞笑，也有点莫名的解气。

只相信自己人的邵仁杰，等把西方的技术全学到手，就把这帮人全部打包踢回了美国。

然而，就在邵家四兄弟准备大刀阔斧干一场的时候。

1931年，华语影业，真正的危机悄然来袭。

——战争。

04

无论是在以前，还是现在，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。

在此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，邵仁杰没心思再拍武侠，转而开始拍摄进步电影。

继续他的“曲线救国”之路。

可惜时势一日不如一日，很快，大上海就没了邵家的立足之地。

为了自保，邵仁杰果断开始带领家族，将业务和产业向南洋转移。

这让邵家兄弟以及天一影业，在上海滩的影响力迅速减弱。

也就在此时，武侠片以及华语动作电影的灵魂人物——龙虎武师。

即将登上历史的舞台。

1932年，香港的粤剧四天王之一薛觉先，来到了上海。

没了邵家兄弟呼风唤雨、只手遮天的上海，那些小的影业得以喘息，纷纷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。

看好上海电影市场的薛觉先也不例外。

他很快成立了一家“南方影片”公司，首部作品《白金龙》就取得了极大成功。

让他信心满满，踌躇满志。

可很快，麻烦接踵而至。

上个世纪30年代的上海滩，正是杜月笙、黄金荣这些“流氓大亨”的黄金时代。

薛觉先是外地人，又是戏班子出身，所以没少受那些地痞无赖的骚扰。

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，薛觉先打算请一位保镖。

这时，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。

那个人在广州新会开了家武馆。

薛觉先某次去广州游历，两人一见如故。

男人喜欢大戏，薛觉先喜欢洪拳。

二人都是豪迈爽朗的男儿，薛觉先问他：我能不能跟你学洪拳。

男人看了看薛觉先的小身板，没打击他，只是问道：我能不能跟你学唱戏？

双方听完相视而笑，从此成为了好兄弟。

那时候的人，最讲江湖义气，薛觉先一句“兄弟有难”，男人便不远千里，赶了上海为他保驾护航。

在他的保护下，薛觉先的电影事业越做越大，还从北京，请来了一位有名的京剧武生，袁小田做指导。

至此，华语影坛即将掀开百年浮沉的序章——港片时代。

这个男人也不是别人。

曾几何时，香港武指界有五大导师：刘湛，于占元，粉菊花，袁小田，唐迪。

他便是排名最前的刘湛。

刘湛不是最先出现的，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最根红苗正。

毕竟他的师父，是林世荣。

（左：林世荣）

如果林世荣这个名字，大家不太熟悉，那么“猪肉荣”呢？

“猪肉荣”的师父，黄飞鸿呢？

如果还觉得陌生也没关系，让我们将时间拨回到一切故事，开始的时候。

明朝末年，清军入关。

一位名叫朱国畴的明朝将军，因寡不敌众，无奈逃至少林寺，削发为僧。

从此，战场上少了个叱咤风云的将军，而少林寺，多了一位法号赤眉的大师。

赤眉武艺高强，在少林他一边潜心钻研佛法，一边收了五位弟子。

他们分别是，五枚师太、至善大师、白眉道长、冯道德、苗显。

这五人，就是日后的“少林五老”。（“少林五老”跟“少林五祖”是两拨人）

1760年，满清人开始大肆剿灭僧院，打算从根本毁灭少林寺。

为了保全寺众，少林寺大举南移，赤眉及其五位弟子，也跟着一起逃到了如今的福建莆田一带。

他们到了莆田，不敢再自称少林寺，只能将原有的“林泉寺”，更名为“南少林”。

仇恨没那么容易放下，南少林跟满清人不共戴天，立志反清复明。

当然就算他们想安分守己，满清人，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。

南少林跟朝廷明里暗里斗了许久，最终南少林寡不敌众，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。

而那场浩劫过后，当年的少林五老，只有五枚师太、至善大师、苗显三人逃出生天。

他们三人没有自怨自艾，而是选择将少林的武艺，继续传承下去。

至善大师和苗显收了十位弟子：

洪熙官、方世玉、刘裕德（三德和尚）、胡惠乾、童千斤、李锦伦、谢亚福、方孝玉、方美玉、陆阿采。

这十人，被后世称为“少林十虎”。

其中洪熙官和陆阿采，是洪拳的代表人。

陆阿采善医，善武，一生收徒无数，其中最有名的，当属广州黄麒英。

而黄麒英，正是黄飞鸿的父亲。

黄麒英所在的广东地区，先后出现了十位武功极高、受人尊敬的武林高手。

称老百姓称为“广东十虎”，黄麒英凭借“无影脚”，位列十虎之一。

其余几位武林高手分别是：

侠家拳王隐林、九龙拳黄澄可、铁沙掌苏黑虎、软棉掌周泰、七星拳黎仁超、鹤阳拳谭济筠、鹰爪王陈铁志、醉拳苏灿、铁桥三梁坤。

这里又看见“老熟人”了——苏灿。

而位列第二的方世玉和方孝玉、方美玉是亲兄弟，孝玉和美玉是哥哥，世玉是弟弟。

他们的母亲是苗翠花，苗翠花的父亲是苗显。

在苗显忙着给自己家人传承武学的时候，至善除了收徒，还将一身武艺，传给了当时巡回表演的京剧演员。

这也就解释了，为什么中国有五大戏曲剧种：黄梅戏、京剧、越剧、豫剧、评剧。

最终只有京剧，发展成了功夫电影。

与此同时，五枚师太也没闲着。

她在在南少林鹤拳的基础上，适合女子修习的拳术，并传给严二、严咏春父女。

严咏春进一步改良、传承了这套拳术，后称“咏春”。

而将“咏春”发扬光大的那位武者，名为叶问。

叶问、李小龙

叶问有个弟子，叫李振潘，或许你更熟悉他的另一个名字——李小龙。

读到这里，是不是觉得神奇和感动？

原来，那些在大荧幕上，令观众们震撼叹服的武林豪杰们，竟然都曾真实地，存在于这片土地上。

类似黄飞鸿担任广东民团总教练、开设国医馆“宝芝林”，历史上都确有其事。

只不过在拍成电影的时候，将一些人的经历事迹做了些改编，或美化。

以上，就是华语动作片百年岁月的起源。

百年武行，不是一个人的传奇，是数代人的传奇。

或者说，是专属于我们中国人的传奇。

那么接下来，华语影业的重心，是如何从上海迁到香港？

刘湛跟袁小田这两位武术指导，将功夫传承给了谁？

我们所熟知的于家班、洪家班、成家班何时才开始出现？

接下来，又有那些时代的弄潮儿和先驱者即将登场？

这些，都是下一期的故事了。